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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《一生》

2024-09-20

如今她从修道院回来了,喜气洋洋,精力充沛,急想尝一尝人生的幸福和欢乐,以及种种甜蜜的奇遇,这一切都是她在修道院闲愁无聊的白日里,在漫漫的长夜里,在孤独的幻想中一再在心头出现过的。

因为那可以时刻唤起她内心的期待和向往,这个古老传说中的温情蜜意夜夜都会盘旋在她的梦中。

她仿佛还在马车上受着颠簸,脑子里老听到车轮在那里转动。

像有一种吸引力把她和这充满生命的诗境融合在一起了。在这柔和的月夜里,她感到神秘的东西在颤栗,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动,她感到了一种像幸福的气息似的东西。

当她稍稍安静下来时,她把自己的思想引导到更为合理的向往中去,她猜测自己的前途,计划自己的生活。

这是她的日出!她的黎明!她生命的起点!她希望的再现!她用双臂伸向光辉灿烂的空间,想要和太阳拥抱;她要说出、她要大声高呼像这黎明一般神圣的事物;但她只是木然凝固在这股无从表达的热情中。于是,她感觉两股热泪夺眶而出,她用双手抱住额头,如醉如痴地哭了。

因为每一个人都以为那些触动人们心弦的感情只有自己经历过,其实最初的人类经历过的,直到最后一代的男女也都一定会经历到的。

在他们之间已经交流着一股微妙的、朦胧的感情,只要男孩子长得不丑,而女孩子又很漂亮,在年轻的男女之间,这种感情原是很容易产生的。

这时丽松姨妈也站起身来,她把手上的活计、绒线和钢针都搁下,放在圈椅的靠手上,走向窗口,倚着窗栏,欣赏动人的夜色。

忽然间,它们都消失了。后来,在很远的大海上,又出现了一次;从此便再也不见了;约娜为它们的离开,刹那间感到一阵伤心。

她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事可做了,从此再没有什么事可做了。

她想起原先觉得再见到父母时,一定会很快乐的,而她诧异她所预期的亲昵,却被一种冷漠的心情束缚住了,就像我们在远地思念自己所爱的人,及至一下见了面,由于许久不在一起,感情仿佛突然中断,必须经过共同生活中的种种接触,才能恢复过来。

简单而平凡的每天例行的事务也都成了她的牵挂了。对生活失去了幻想,她的心情逐渐变得忧郁。

她猛然站起来,决心要向空中跳去;她向生命作最后的告别,叫出了人们在临死时和年轻的士兵在战场上牺牲时最终的呼声:“妈妈!”

她喜欢独自一个人,在温暖的阳光下,忘怀一切,不受任何思想的触动,享受那种朦胧而恬静的愉快心情。

有时人们为幻灭而哭泣就像为死者而哭泣一样地感到伤心。

正像我们为了需要心境的平静,出于自私的本能,排除或抛开威胁着我们的惊惶和忧虑,她也就这样排除了她的恐惧心理。

“就是这些老古董叫我伤心。一翻弄这些东西,就会想起快乐的日子,但现在已经都结束了。有些我们已经忘记了的人,一下子又都出现了。你仿佛看见了他们,听到了他们的声音,这真叫人心惊。这一切,将来你会明白的。”

天天一清早是灿烂的晨曦,然后是晴朗的白日,接踵而来的又是宁静的黄昏和柔和而星光满天的夜晚。

男爵走了,小母亲死了;约娜现在再也没有人可以商量了,再也没有人可以诉说自己的心事了。

时光不断地消逝,一个月又一个月,遗忘就像逐渐积聚的尘埃,遮盖了她所有的回忆和痛苦;从此她把自己的一生完全寄托在儿子身上。

那些家具就像是和我们一起生活过的朋友,成了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,几乎也就是我们自身的一部分,从青年时代起就相识,我们欢乐和悲伤的记忆,我们一生的各个时期都和这些家具有联系,它们曾是我们美好的或阴沉的时刻无言的伴侣,如今它们和我们一样上了年纪,变得衰老了,布套上有了破洞,里子撕破了,榫头松了,光彩消失了。

在她心目中,它们就像是来往很久而相知不深的朋友,而忽然一天晚上,想也没有想到,竟畅所欲言地谈起来,把自己心里的话全部吐露了出来。

时已隆冬;约娜陷入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里。这不是那种啮噬心灵的尖锐的痛苦,而是一种凄迷愁人的忧伤。